All we've seen is a trick. Happy April Fool's Day.

The Last Trip.

       收拾行李,下楼,上公交车,跟着望不到边的人群过安检,循着广播来到站台,直到一声汽笛打破车站的喧嚣,一列火车挡在眼前,这才意识到,该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列车员一个个检着乘客的票,旅人行色匆匆在车门口挤成一团。回头望望站外的街市,汽车依然来往穿梭在十字路口,信号灯依然红绿变换。中学的放学铃声刚响,雾灰色的天空下,身穿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从校门走出,附近的快餐店一下子热闹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这是一个普通的黄昏,就像之前的一千多个黄昏一样,路灯照常亮起,太阳照常落山。

       这也是最后一个黄昏,湿得能挤出水的空气,低矮到屋顶的云朵,是无声的告别。

       并不急着上车,离别这件事情没有必要赶时间,直到发车铃一遍遍催促,才向早已空无一人的站台,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   几滴雨从天际的云里飘落,落在车窗上,掉在铁轨边。

       回头看着车后熟悉的街巷,那些能清楚叫出门牌号的建筑一个个倒退而去,好像河中的流水,伸手也抓不住。忽然,宽阔的江水横在面前,铁桥独有的震颤击毁了纷乱的思绪。铁轨向左转了个弯,模糊的稻田把小城挡在身后,许许多多酸酸甜甜的回忆,溶入斜斜的雨丝,摔进江水,顺江而下。

       一个个钢灰色的接触网架从车旁闪过,铁路上空的电线纷繁复杂好似揪成一团,伸进远方厚重的浓雾,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   雨,不急不慢的飘落,在车窗上画出一条条泪痕。手机电量已经耗尽,轮轨声伴着雨声,是行途里唯一枯燥的音乐。

       天渐渐暗下来,雨稍微密了一些,云雾也更黑更厚重。报站的广播响了几次,站名就完全陌生了。

       又一次穿过都市,大街小巷已万家灯火,宽宽的铁路道口外红灯闪烁,无边的繁华终于停歇片刻。栏杆前,是几个骑车的学生,背着的是比乌云还沉重的书包,身上是被冷雨打湿的校服,顺着胳膊流下的是混杂着汗水的雨水,而写满在脸上的,是疲惫,与迷茫。

       都市转眼就消失在身后,成了一团黄色的光。呼的一声,列车进了隧道,雨声一下子消失了,剩下窄窄的风在隧道里呼啸。很快到了隧道出口,却并没有比隧道里明亮多少,不过总算找回了雨。

       车窗上雨滴拖出的线条改换成细密的雨珠,模糊了本就不怎么清晰的鱼塘,河流,山脉,与田野,白茫茫中透出来一两片隐约可见的青色。

        忽然列车慢下来,停在一个小站。

       『会让特快列车,停车7分。』

        站牌上的字迹已经被岁月涂抹掉,留下的是斑驳的墙和不知多少岁的站房。候车室里的人闲聊着天南地北的事,议论着小报上杂七杂八的奇闻,并不在乎火车早两个小时或者晚两个小时。另一边的站台停着一趟慢车,却俨然像一个集市——农民们把新鲜的蔬菜水果甚至家禽拿来站台上,和旅客从车窗里交易,讨价还价声和家禽的鸣叫混成一片,连冷雨也无法浇灭。

        站外是一个宁静的小镇,两条小溪环绕着十来座青瓦白墙的房屋,几方清澈如镜的鱼塘,几十亩苍翠欲滴的水田,躺在几百座并不太高的山峰的怀抱中。石板铺就的街道,江堤上金黄的油菜花,渡口外航船的汽笛,多么像那些溶入雨丝的回忆。

      没有人急着要做什么,没有人必须要做什么。

      7分钟是很短暂的,一声高昂的汽笛响过,旁边的铁路线上,一趟列车疾驰而过。车速太快看不清水牌,不知这车上的旅客,匆匆而行去往何方?

      特快列车很快通过,留给这小镇的时间不算多了。急急地扫了几眼,想把这独特的精致悉数塞进记忆的匣子。车站,街巷,江水,渡口,一切还是那样——当然还是那样,这份宁静不会因为过了一趟火车而改变,过多少趟火车也不会改变的。

      汽笛鸣响过后,小镇也向后倒退,消失在弯道另一边,接着,一片黑暗挡住眼睛——隧道多起来了。

天渐渐暗的连田野都看不真切了,车仿佛在雾中行驶,却看不清雾的颜色,是黑还是白。车厢震动几下,又是一个不停的小站,红的,蓝的,白的,绿的,黄的,地面上五彩的信号灯像极了小城夜空上的星星。闪过一道白光,凉亭下站着一个铁路工,举着绿色的旗子。向他挥一挥手,不知他有没有看到。

       天色完全黑了下来,却不似小城那样有温暖的灯光。

       终于是没什么可看的了。睡觉罢。

       枕着淅淅沥沥的雨点,却久久不能入眠,曾熟悉的片段,此刻也模糊起来,像被剪碎又随机拼接的胶片,乱序回放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       ……
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『还有20分钟到终点站,请尽快收拾行李。』

       呼的一下子被惊醒,然后是望着空无一人的车厢发愣,看到列车员拿着大喇叭在车厢里走动着,边走边喊。

       想想,除了那些破碎不堪的记忆,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了。

       车窗外看不清山与稻田,天还是一片漆黑。

       『请问现在几点。』

       『七点十五。』

        车准时到站,下车者只有一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雨方停,天未亮,檐角尚滴泪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头望望,那模糊的回忆,曾熟谙的街与人,已被留在一千公里外的昨天。

        出站,是另一座城,连空气里都充斥着雨的冷漠。

——谨以此主旨不明的文,纪念回不去的初三。

20191222

樾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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